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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文] 奇石的文人气质与文人的奇石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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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24 20:26: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将仁人君子的道德修养比之于山水,是中国传统文人浓重的山水情结的心理根蒂之一。除了比德、景仰、亲近山水,古仁人君子还比德于玉,并延伸到天然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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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氏春秋》有“石可破也,不可夺其坚。”的论石名句。苏东坡歌咏灵璧石曰:“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试观烟云三峰外,都在灵仙一掌间。”由此不难窥见苏大学士超然市井钟情山水的赏石情结。郑板桥将“万古不移之石”作为“天地四美”之一。奇石的坚定不移的人文寓意一直为君子所拥爱。
    灵璧石的收藏与鉴赏具有道德、哲理与美学上的诸多奇石之外的社会与人文意蕴,这是诸多文人痴迷于赏石的文化精髓和奇石的精神与文化滋养所在。在儒家思想上,灵璧石之坚贞是德操的象征,“介于石”,“以中正”的石头,在传统的“仁者”“智者”那里找到了本质属性与人文思想的对接。《吕氏春秋》说,“石可磨也而不可夺坚”,凡此种种,都流入灵璧石文化之中,成为灵璧石文化体系的主要构建。
    博大厚重、气势磅礴的自然山川历来是隐逸之士的登临游曳流连乃至居处的最佳处,挺拔俊逸的嵯峨山石由此常牵引他们的思绪进入想往中的山林妙境,文人雅士们从自然山水情思移情于山水题材的天然奇石景观,从而对具有山水之象的奇峰异石情有独钟,这就积累、提炼、派生出天然奇石中深邃广博的山水文化与审美标准。
    宋明以降,文人雅士们在清供玩赏的经验认识中开始巧用天然奇石的天工妙造,取形态小巧而适宜的天然奇石作笔架、镇纸、砚台、墨池、扇屏、画缸等文房之用,其高雅情趣,别有韵味。多情而敏感的南唐后主李煜就是位很有这方面雅趣的文人帝王。玲珑剔透、秀雅可人的灵璧石用作文房器具,他们游赏把玩于书斋,度步沉思于厅堂,将案头清供视若自身生命与情操的幻像,他们雅怀高寄,睥睨尘俗,观潮弄景于尺牍,任浮想在心灵一隅遨游,峰峦迭起、曲折善变、幻化多端的灵璧石,以其天然质朴的禀赋与野趣让平常可见的瓷器、玉器、木器之属弄巧成拙,在善思多情的文人那里,天然奇石中的文房用具因其文化与自然的高度亲和实现了内蕴的情趣得到最佳释放与表达。
    天然奇石的传统、主流玩赏者---这个读书以求致仕者的文人群体常常在不同时段担当着文人墨客的中产阶级或劳心者治人的统治阶级的双重角色,这两种角色还常因政治风云的阴晴多变不停作时空转换。得意时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也”,失意时抱负尽失,或宠或辱,大喜大悲,缓和心态需要转移情怀,不同的情绪积累需要适宜地抒发,在诡秘的政治环境与信任往往成为工具的官场环境中,在或者淘汰或者存留的丛林生存经验中,他们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寄情于无言而包容的山水,选择了寄情于体量虽不够大而意蕴丰厚的、具有模拟精神价值的山水奇石,他们在对天然奇石的体悟与玩赏中,心思得到净化,情绪得到抒发,一步步走向与现实真像保持着适度距离的这种另类艺术的审美之中。质朴而具有混沌意象的天然奇石,成为传统文人们寄情感怀、假以回归本真的不二信物。他们制造着如绯闻不断的明星们一样的赏石逸闻,他们围绕天然奇石的形色与音韵等特质一代代地构建出饶有趣味的基于东方哲学本体的奇石美学体系。
    苏轼对张长史“草书必俟醉”的评价透出这种以酒神文化为指归的性情力量间接阐释了自由精神的缺失。他说,张长史每写草书必俟醉,“或以为奇,醒即天真不全。此乃长史未妙,犹有醉醒之辩。逸少何尝寄于酒乎?”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草书虽是积学乃成,然要是出于欲速。
    天然奇石的审美情趣肇始于文人雅士,风行于文人雅士,美与不美、好与不好也常常纠结于文人雅士。一定层面上说,传统的文人雅士既是天然奇石的学生,也是天然奇石的老师,既是天然奇石的运动员,也是天然奇石的裁判员。嗜石如痴的帝王权贵兼具了权贵与文人雅士的双重角色,也是文人雅士-----正如一度流行也一直流行的、广为商人们“被称谓”的“儒商”---儒且商,喜欢石头的权贵们,他们权且文。
    经由天然奇石的审美情趣与美学思想这一文化管道的旁系,追本溯源,我们都可以窥见儒道释多学杂陈的思想痕迹,或有着相似、相通抑或互为借用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长期的封建统治一直秉承外儒内法、辅之以道释的政治教化手段,“学而优则仕”的国家取才与个人进步路径决定了历代读书人可能的双重角色、迥异而迭变的际遇与有此衍生出来的多重信仰。学而不优,孜孜以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虽为布衣,读书人无论在朝在野都积淀着很深的忧君思想;踏入仕途,官场多险,进退荣辱常在一朝一夕间发生,于是“进亦忧,退亦忧” ,居庙堂则忧其民,处江湖则忧其君,处变则忧谗畏讥,居安则忧危机,宠则忧辱,荣则忧枯,进则忧黜,退则忧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读书人无论学而优否,都难逃日以忧心的内心焦虑及随波逐流、心灵动荡不安的境遇。也无论摇身一变而跻身沉浮宦海的得志文人,还是一直在衙门外徘徊的失意文人,无论受宠若惊的宠臣还是被冷落搁置或遭贬黜、回到布衣队列的读书人,犹疑、迷茫、失落、惊喜、忧惧、焦虑等悲喜交加都成为成熟心智的必经之路。传统文人-----这个中国文化传承群体委婉曲折的心路,道法自然、浅政无为的道家思想规律性地成为这个文化群体心灵失宿者寻觅的精神家园。他们借奇石之美自抒性灵所谓高人旷士“用以寄其闲情,内得心源,兴至则神超理得,景物逼肖;兴尽则得意忘象,矜慎不传。亦未尝以供人耳目之玩,为已稻粱之谋也。”自然野逸、质朴率真的天然奇石,唤醒了文人们远游的、疲惫的心灵。这里山高水长,宁静致远,这里空谷足音,有飞瀑流泉,这里是心灵自由的空间,这里暂且远离了尘世间的功利纷扰与是非争斗,天然奇石以其多变的形态影响着世间万物的更迭变幻,天然奇石以其静默的淡然对应着道家的知者不言,天然奇石以其顽愚不屑,冷眼洞察着外面依然喧嚣的世界,天然奇石以其率真的天性与天工,无声地肆意嘲弄着醉心于修治之学、孜孜于穷心弄巧的大拙。追求“全其真”、清静无为、回归自然本真的老庄哲学,成为传统赏石文化的精神基石与核心文化的牵引。
    悬崖峭壁山谷远山山峦奇峰,大山对人的震撼力,对大希无声、起伏山峦的崇拜一任思绪飘渺,与山水对话,进入天人合一的大境界。“天地生于自然,万物生于天地”的回归自然情结。他们在喜怒不可以形于色的生存环境与绷紧的神经,只能流向在内心的癫狂状态下对山水自由全真状态的向往里,但放不下的却是生存所需的功名利禄。他们骨子里一直向往山野文人的自由生命状态,让心灵暂且进入一种大希无声的静谧,听她诉说大自然沧桑巨变。任何一方奇石都是一个逾越万年的故事,都是一个历尽沧桑与苦难的凝结,经过了无数水的冲刷与火的熔炼,经过了地动山摇的雄壮蜕变与扭曲、交融,她以毋庸置疑的复杂与坎坷经历默默劝慰你平和面对世事变迁,从容地应对风云变幻,她以千年的凝重让你暂且放下贪婪与浮躁,回归纯真、安逸与敦朴,她要你暂且放下心智与机变的肆意挥霍,放下交换的思虑、放下机关算尽的疲惫与欣喜或失落,忘却炎凉,宠辱,得的狂喜与失的沮丧,这个苍茫大地的精灵既是一位超越了时空局限的智者,又是一位具有大容量与包容性的红颜知己,你可以放心地与她交心而不必担心将不可告人的晦暗事物泄露,不足与外人道也的苦衷一一都平坦地交到这里,动荡需要宁静,心灵需要自由,烦恼需要释放,郁积、激变的情绪需要平复。无声润泽的天然奇石一直在为人格畸变的专制统治下的文人们不动声色地疗养心灵创伤。经历了岩浆喷发的炽热而终要复归冰冷,这就是奇石与人类共同的命运和归宿。正如日本的枯山水,我们都委屈蜷缩地生存于狭小隘仄的方寸之间,我们渴望平展畅达,我们需要以渺小猥琐的生命特征偶尔感受一下物外的浩渺无限。那里纵然残山剩水,依然风光无限。

    天然奇石,又作“文人石”,历代文人为玩赏的主要人群。魏晋以降,政治上的纷争割据必然的促进了这一时期艺术、哲学与科学文化的繁荣。人性的觉醒,顺应性情、逍遥旷达和远离政治、超然尘世之外人生价值观的转变,则成为一种思潮时尚。于是,文人士大夫们以寄情山水、啸傲烟霞,崇尚宗教为生活旨趣, “奇石文化”应时而生。“奇石文化”是建立在传统中国儒家学说、道家思想与佛学的“禅宗”的交融。中国道家学说中的“朴”,被翻译成“未事雕琢的状态”,浑然天成与不事雕琢则正是奇石中“禅”的文化特性所在。唐宋之后,玩石的雅好更盛。
    《左传》云:“夫有尤物,足以移人。”,天然奇石在移情动人的同时,也被文人雅士们孤标高格地诠释、演绎着她的美,她的深邃意蕴和她的细密诗心。无论哪一种类、哪一形态、哪一色泽、哪一质地的天然奇石,一经人们心灵的冲刷与对流,也便赋予了无可估量的精神和人文的附加。与孤标高致的雅士们追求的超尘脱俗一样,被势若漂萍的失宿的心灵所皈依的天然奇石,也常常成为一方心灵家园而不再单纯是一块坚硬冰冷的石头,她是偏安一隅、以供心灵回归、休憩的小石屋,被得志或失意的人们“文化开光”了的天然奇石,也因丰满厚重的精神附加得以超脱了石头的物质意义而成为满载着个人思想、信仰、情志、价值趋向与心理自慰的暗示与借代,成为传统文化精神的寄托、承载与归宿。他们以心存目想的内心观照方式,内敛、含蓄地展示着好古尚健的审美情趣。纵观天然奇石的历次发掘与玩赏高潮不难看出,她往往在文人(仕人)仕途失意、人生挫折时,给他们以精神慰籍,给他们以志趣的滋养,给他们的身心以东山再起的有效修复,这就是“土之精、云之根”的石头所独具的精神依托与情感附加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方看似平常的石头常常对一个人形成莫名而强力震撼的内因所在,奇石所透射出的精神、文化的折射力量可谓强大而隐晦。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天然奇石或高或低的审美、收藏价值之内在制衡点与驱动力。晚清何松年论人之巧即天之巧,天地以气造物,无心而成形体,人则由学力而来,非到纯粹以精,不能如造物之无心而成形体也。以笔墨运气力,以气力驱笔墨,以笔墨生精采。曾见文登石,每有天生画本,无奇不备,是天地临摹人之画稿耶?抑天地教人以学画耶?细思此理莫之能解,可见人之巧即天之巧也。《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所以人之聪明智慧则谓之天资,画理精深,实夺天地灵秀。诸君能悟此理,自然九年面壁,一旦光明。董香光自称“画禅”,亦是了悟此理。
    天然奇石具有无穷玩趣,其特征乃是具有强烈鲜明的主观与感性,这必然地体现出巨大的个性化差异。石玩只有在特定人群才发挥其特别作用与价值。
    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主流意识形态的根基乃是陆续形成的儒道释,三家精义历经磨合最终求同存异得到合流---交融且和谐相处。被统治者冠冕供奉的儒家推崇入世,讲修治之学,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进退适宜,都有去处,天然奇石类比君子,仁义礼智信都找到了结合点,在政治表象那里找到了特征契合,她的厚重敦朴、讷言慎幽在儒家文化的道德追求里,天然奇石找到了滋生的土壤;安如山、不轻迁,坚如磐石,囊括在了道在草野的意识之中。除了比德君子的道德自喻,天然奇石成为士大夫归隐、退避和隐逸的虚拟替代物,苏东坡妙观逸想、孤高忌俗的精神追求即彰示了这一寓意于物的审美态度。
中国赏石文化的萌芽、成长根植于儒学、老庄哲学与道禅思想的交集土壤。文人雅士们亲近自然、融入自然以获得精神上的超越与提升,清静恬淡、高逸闲适的心理需求浸染孕育出独特的天然奇石的审美情趣。胸藏锦绣的苏东坡敏感多情,一生经历多次党争且屡遭贬黜,在迁徙不定、际遇风云的日子里,他移情别恋,转而醉心于石,“玉井芙蓉丈八盆,伏流飞雪漱其根”,面对这一天工之巧已臻绝境、漱芳流香、荡涤胸中块垒的雪浪石,敏感多情的苏东坡完成了假物抒怀、借石喻志的潜在诉求。晚唐 “牛李之争” 的主角都是赏石大家,从某种层面上讲,是这种残酷、无常的政治博弈催生了两个石迷,人生境遇与个人嗜好心理上的内在联系,两者是机缘暗合、曲折暗通的。
    天然奇石历来与抒情的诗文、寄情山水的书画有着审美的互通,追本溯源这乃是心里原点为一,指归为一,仅仅是驾乘车马还是划桨泛舟的取道不同。天然奇石历来深受禅境的影响,可以以小观大、卧游天地的山水灵境,可以托情寄闲,可以旁观世像以作虚静参悟的冥想。南唐后主李煜置身凋敝衰亡的末世,亡国后更是寓身异邦,不堪收拾的状况使他诗书寄情,情致凄婉的诗词即是他愁如一江春水般涨了又落、落了又涨的内心思绪的直观表达,以落寞为底色的心态情致自然而然推动这个大书生醉心收藏,于奇巧尤物中寻求乐趣,其奇石笔砚等文房用具之精可谓冠绝一时,假此玩物避世。据载他的宝晋斋砚山“砚中有黄石如弹丸,水常满,终日用之不耗。”由此记载不难看出李氏求奇好巧的玩物德性。
    传统文人深受儒家学说影响,希望积极入世、修齐治平的人生追求深入骨髓,另一方面又受老庄哲学影响甚深,向往回归自然、返朴归真。即便身在庙堂,潜意识里也不乏心在江湖的向往。儒道合一的双重人格、禅悟出世的佛学意识潮流的浸染也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文人的鲜明特征。传统观赏石审美情趣的形成,还与上述思想与艺术门类都有着或相似、或相通、或互为借用的千丝万缕的关系。明代屠隆曾言声清韵远的灵璧石乃是“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事也”,“客有谈及人间事”,辄 “击之以待清耳”,文人雅士清修好古、孤傲俊拔的超脱姿态一语跃然。
    随着对自然万物的理解和认知,古人逐步将天地自然由神格化到人格化。“天道幽远”,“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等等,本土的儒、道在推崇、敬畏天地自然这一态度上殊途同归,达到了终极的相通。被人格化了的自然万物又都以人为本地予以秩序化的定义,绵延挺拔的山岳是大地的骨骼,奔腾不息的江河是大地的经络和血脉,森林草原是大地的肤发,天地自然与万物之灵长的人类经由不同的思考路径趋于了融合,美学所追求的主客体的统一,在古人对世界的认知里存有很好的视觉基础。正如在自然环境里,山水是最突出的主题,最受人们的关注和欣赏,在如书画诗词歌赋等艺术构创领域,以自然山水为情怀投注的题材,同样最受人们的关注和欣赏,作为具有独特艺术气质、与生俱来就拥有其他艺术品不可替代的审美天资的天然奇石,以山水景观命题者也当仁不让地成为重大、主流的艺术板块。“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登临高山,以廓其博大胸襟,以壮其宏远志向,作为读书致仕者主流信仰、统治者主要政治教化的儒家思想强化了人们对自然山水的崇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想往之”,高山景行、仁厚操守、自然之道与人伦之德紧密相连,融而为一。“著不动,天也;著动,地也;一动一静,天地之间也”,山岳厚重而不迁,静美敦朴之象;水周流而不滞,灵动婉转之象;山因为“出云峰以通天地”而衔接了天地、揉和了阴阳,由是具有了纳雨露以被泽万物的道德力量,其仁厚无私之德历来为仁者所乐,为仁者所想往,为仁者所膜拜,为仁者所效法。作为生命之源的水,则如君子处下,委婉柔和,浅者流行,风化以滋润众生,深者静默安处,如智者涵养本源,其赴百仞之谷、百折不回的天然形态,则意象着君子临危不惧、勇往直前的气概。不清以入、鲜洁而出者,可以“濯我缨”、“濯我足” 、荡涤污秽的清涟之水,乃是善于化育万物、引人心民风向善的行为导航。“至量必平,似正”,“水准” “水平”, 以水为准,水至均平,公允、公平、公正、公道,水还是公心、正直、廉洁与持中不偏、均公不私的象征,至于其“万折必东”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既是对信仰的忠贞不二,更是对事物规律性走向充满智慧的判断。其意之高,其志之坚,其路径之回环曲折,其实现终极归宿的柔婉与波折,其循理而动、静动适时的明哲特性天人暗合,恰恰与山岳形成珠联璧合的对应,一阴一阳,类比仁人君子辨证统一的道德操守。深受儒道精神滋养的文人雅士们历来追崇山水、寄情山水、歌咏山水、描摹山水、游弋于山水、隐逸于山水,构创胸中山水、捕捉梦里山水,无不映射出山岳巍然不屈、岿然不动,江河循理婉转、山长水远而百折不回的君子行为。所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些君子守恒的励志与表白,也都无不隐约映射出深入人心的高山与江河形态迥异而道德内核相通如一的清晰影像。
    内心纵逸而又理性的传统文人们在不同的境遇下会滋生出不同的心境,他们怀着不同的心境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登临山水以抒情感怀的人生体悟与情绪吞吐方式。无论登石峦以远望后“路渺渺之默默”的寂然,还是身临不息奔流的江河所发出的“逝者如斯”的人生喟叹,无论生发“一览众山小”那种岱岳给予的高远胸襟,还是“轻舟已过万重山”那种春风得意的顺流时的畅达心境,他们都以多棱的心路,在深重的山水情结牵引下,传承着传统文人群体一直在内心深处搜寻着的通往山间枫林、通往江水之滨的幽闭曲径。那里是他们迷茫时、疲惫时、落寞抑或亢奋时小憩与倾诉的心灵家园,山水,是他们心灵深处最可靠、最私密的红颜。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洛神不过是个古装美女,世俗所供的观音不过是古装美女赤了脚,半裸的高大肥硕的希腊石像不过是女运动家,金发的圣母不过是个俏奶妈,当众喂了一千余年的奶”一个击溃了精神信仰的小资女人张爱玲一下把美的真谛揭示出来,她的现代科学精神揭示了虚无,也毁掉了幸福的必需,堵死了精神之门,也就葬送了幸福之路。一个精明的女人象命运注定一样,走向需要幻象而没有幻象的不幸。
    陶渊明以其淡泊功利的田园诗,以其采菊东篱下的优游闲适的生活与处世方式把传统文人非主流的隐逸情怀做到了极致,正如竹林七贤们的高蹈懿行,他们于那个时代稍嫌怪异、另类的所思所想,一定层面上映射出了这个人群复杂多味的情味与格调。他们多是天赋性情而自然率真的自然人,他们具有浓厚的自由随性、淡泊自得的酒神精神,他们根子上是道家的却历史性地踏入了儒途,他们不能容忍仕途的拘谨与伪饰而选择了中途回返,他们深谙老庄哲学义理,兼有修齐治平这一儒家入世的根基教育的深重投影。短暂的仕途负累给了他们沉重、隐晦、精明与敏感,他们对纵迹山林、寄情隐逸、沽酒买醉、醉与醒、醒与梦的生命体悟自然深了一层。好在山的敦朴、水的柔顺给了他们海纳百川的大气与容量,也因而没有走向刻薄与怪诞。也感谢“醒酒石”为代表的天然奇石这一寄情雅物平复了这位骨子里混合了儒道释全部精义的文人汹涌勃发的郁积情绪,使得他一直保持着儒雅---儒而后雅的温和姿态与田园诗人仅仅在精神层面上放纵的平和与质感。

    生存或者说生命繁衍的本能在不知不觉中自然而有力地推动着人类走向对力量的追崇,走向对力量的迷恋与不厌其烦的堆积。权力,这个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的东西无疑成为平衡“力量”这一生存本钱的支点----无论你的砝码有多重,支点决定着平衡。长期的封建政治原理、客观的统治需求决定了权力与物质利益的兑率。正如肇始于南北朝、萌发于盛唐、成长于两宋、归结于晚明的儒道释三教合流一样,角色变迁不定、命运不能自主、随波逐流的本色文人们因踏入诡异的功利场而不得不在生存法则下随势而动,表面的、暗潮涌动的各种波动一直是统治阶层的常态,静养、静处,无欲、无求,是难得的身心疲惫时的必须的休整,生存下去的本能自我保护与必然性的倾轧使得他们历练出了察言观色、识变求通……扭曲,孤标,别致,清寒,独步,踽踽独行美其名曰空谷足音,笙歌艳舞掩饰不了郁郁寡欢……既是内心的诉求,也成为精神的标杆,也成为唯美、审美的标准,于是文人相轻,于是境界有别,于是有高下、俯仰,于是衍生出意识上的、精神上的、品藻上的前倨后恭,于是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于是有了形而上的嘲弄与道德力量的对冲。不仅仅在现实的力量取舍博弈中,就算在意淫的精神世界,这种根子上一争高下的排斥养成塑造就没有一刻停息过,中国传统文人一直肩负着对外鄙夷、打压目不识丁的村夫,对内较量着打压着饱学经史子集之糟粕的同类们,一方面对上要做好“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学术市场的窥测,一方面要密切注视着同样是卖家的行情消长与随时抱团而动的集团式倾轧。我们且看苏大学子对文与可的惊人嘲弄:“与可之文,其德之糟粕;与可之诗,其文之毫末。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其诗与文,好者益寡。有好其德,如好其画者乎?悲夫!”中国文人的丛林法则在这里得到最好的诠释,概而言之,境界所然。境界,由实而虚的虚境,同样成为天然奇石玩赏的最高追求。
    牛僧孺、李德裕两个政治精英争斗了一辈子,他们的后辈与爪牙们继续了他们的豪猪事业。这两位争斗到了相当境界,斗到了游戏人生的境界,其后继者延续了这一游戏和境界。旷日持久的牛李之争不但使晚唐死寂的政治生活多了几多热闹、多了一抹王朝夕阳西下前的绚丽与钱塘潮般的汹涌精彩,还直接催生了两位赏石大家。李德裕痴迷天然奇石以至遗言后人云:“凡将藏石与他人者,非吾子孙!”这是生命的高度,这是真的把天然奇石提高到了与生命等量齐观的高度。不但政治游戏玩得认真、到位、持久、够品,还将玩物做到生命的高度,这就叫境界,这就叫耐玩,这就叫朱光潜先生所说的“儿戏” 。朱先生说,世间总是把不认真譬喻为儿戏,你见过小儿做戏吗?他们做起来是那样的认真、那样的投入、那样的一丝不苟、那样的煞有介事,他们做起游戏来的认真与投入足以让玩世不恭的成人羞愧,他们游戏时的悲喜、坦率、直露,堪称赤子之心的裸放与写真。大朴并非不雕,取意天工而已;无为并非不治,乃假势顺天者也。
    “圣人以神法道而贤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山水题材的天然奇石将天地灵秀纳入清雅一室,“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引巍巍山岳于案头、缩千帆江河于几上,读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于坐卧之间,驰目骋怀,堪作山高水远的遥想,却没有登高涉远的劳顿----法道与媚道,从俗与媚俗,风雅之事,风雅之人,风雅之物,或追从或附庸,或溯源或逐末,玩赏之风历久不衰且蔚成风气。赏石之风可以风化人伦,滋润心灵,天然奇石的敦朴余韵,可以畅达情怀、寥廓胸襟,用心体悟观照而心灵不为所役,知渊源所从方能玩得持久,方能愉悦绵长,方能人石相依,石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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